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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本文约3000字，阅读用时3-4分钟）

出了南京站，史瑞芹把两个沉甸甸的拎包往地上一撂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她解下礼帽，揩了揩脖子上沁出的泪水，又抬起衣服下摆的钮子，纵使寒风吹排那红朴朴的脸庞。提兜提包的人们从她身后匆勿地走过，有时还无意地碰她一下——正值除夕其间，北站里里外外熙熙攘攘，更加地拥挤。

去年又是个丰收年。她给在纺纱厂工作的妈妈带给一些故乡的土产：核桃、红枣……还有妹妹最喜欢吃的蔬菜干。两拎包东西，累得她呼哧呼哧地喘。“简直把我当作小毛驴了。”她心中直理怨。

休息了一会儿，她仰头望了望大楼上的大钟，早已快四点了。得快点走，要不天就黑了。父亲的车间在市区，还得换两次车呢。她拎起东西往车辆站走去。

史瑞芹来上海已不是第一次了。前几次都是陪着娘一上去的。去年姐姐添了个胖娃娃，老人太忙得脱不开身，只好让她一个人来。好在路又不远，只要坐两个多小时列车，她也就高高兴兴地出发了。

这一次来，也有一个高兴的成因：临来之前，收到父亲一封信，说是在厂里给她相好了一个姑娘，人品和外貌都挺不错，让她一定来见碰面。想起这儿，她身上不由地涌出了幽幽的唇瓣。哎，有哪些不好意思的，都二十三岁了，村里像她那样大的女孩，好几个都有小孩了呢。她入神地欣赏窗前的人流、车流和大厦，脑袋里漫无边际地遐想着。

“清河南站到了。”随着购票员的报站声，旋即把她从幻想中拉到现实世界。呵，早已到了，立马才能看到妈妈啦。她排名最小，总是得到最好的照料，尤其这个妹妹最疼她。

她满心欢喜地挤下了车。天色早已黑了，远处车间寝室大厦灯火通明。为了赶车，她急急地穿过马路。忽然，迎头进来两辆单车，她旋即往前闪避，腿被拎包绊了一下，肩膀丧失了平衡，蹒跚了几步，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制动声，紧接着脖子被何种重重地撞了一下，就扑跌在地上。

“汽车撞人啰。〞人们高喊上去。

趴在地上，她吓懵了。却说得有几个人将她举起来——放到车辆上——汽车开动了——颠簸的很厉害，看样子不是去父亲家。

“你们往哪里开呀？”她挣扎着想坐上去，但头部一阵刺痛，又乏力地躺不了。

“送你去诊所〞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。

“不，我不去。我要去父亲家。”

“检查检测，没事儿就送你回来。”

过了一会儿，她想到了所带给的东西，“我的东西呢？”

“在这里，你看少没少？”

她歪过头看了看：两个拎包摞在一起。然后，安心地闭上双眼。虽然，猛烈的颠簸、熏人的燃油味，弄得她肚里翻腾得发慌，总算吐了。

虽然过了很长时间，人们把她抬下车辆。她蒙住眼，哦，到诊所了。在门诊室里，大夫仔细地给她检测：鼻子磕破了，身上两处擦破了皮，全身瘀斑了一片。

“你失眠吗？〞医生边给她擦洗伤疤边问。

“头不痛，头痛。”她敛着眉间指了指腰。

“大大，今天她在车上吐了。”车上那种不相知的女人插了一句。

“哦，吐啦！你真的头不疼吗？〞医生加重了语调。

"嗯，就像有一点。”她含含糊糊地低声咕噜。

“会不会骨折呀？”那个女人问。

“有或许吧。〞医生回答。

史瑞芹并没有领会“脑震荡”的意思，并且认为让人家放到车上推来推去的做这些检测挺不好意思的。影片拍了，验血做了，但是没有发觉哪些严重的问题，她还是被收住进病床观察。

病床整齐而干净，但是她却牵挂着哥哥一家人，眼睛望着房顶苦恼。门被推开了，是谁？

“姐姐。〞她叫了一声，便委屈地哭泣上去。

妈妈和姐姐是被肇事单位一一×x电厂用车接来的。当日下午，父亲留下陪了她一夜。电厂还派了一位女同志专门照应她。

第二天，电厂的领导带了草莓、罐头等一大堆东西探望她，还提出每次给她营养补贴费，她想吃什么，就让卧室做，一切学费都由它们包了。

窗前北风疾驰，天寒地冻；窗内凉爽而舒适。一天有爸爸守在身边，陪她闲聊；她想吃哪些，只要一张口，很快就给做好了。配膳员老邢像是能塞进她的内心似的，想得十分周到，每顿饭都做得这样的爽口。所有的待遇都是最丰厚的，一切都超乎她的预料。

一个礼拜过去了，身上的痂皮断裂了，头部的淤青弄成淡青色。而且，她的头痛却越来越厉害，性子也越变越坏，动不动如同儿子似的哭一场，有时还无缘无故地闹气。

每天晚上，她又要吃莴苣馅烧卖。老邢好意地劝她：“换换旁的口味吧，别总吃莴苣馅。”

“哪来的这么多屁话，叫你做哪些就做哪些。”她不由分说，咧嘴叱责。

“哎头部被撞击后第二天头晕想呕吐是什么原因，虽然我是为您好。你愿吃莴苣的，我让她们给你做，可你别脏话呀！”老邢还是很和气地说。

“我偏骂，骂的就是你。”她蛮不讲理地边骂边哭。负气不吃晚饭了。

在诊所里呆了半个多月，她住腻了，吵着嚷着回到了父亲家。这时，但是她早已能起身活动，但是双手总扶着腰，说是扶不上去，还老抱着头，嚷“头痛”，说是骨折导致的。父亲在家伺侯她，电厂不断来人慰问，所有的待遇还跟在诊所里一样，她非常满意——在家里究竟还是比在诊所里随意的多。

一个多月后，她的腰不疼了，活动也不受影响了。每天吃过晚钣，她到卧室，站在父亲身旁小声地问：“姐，你信里说的那件事怎样样啦？”

“什么事？”姐姐睁开着眼，一时不明白她问的哪些。

“你忘啦，就是碰面的事呀。”她娇声娇弱地说。

“哟，你还记着这事哪？据说你撞得脱臼，他人又给他介绍了一个。”姐姐边烧饭边说：“你先好好养伤，之后有合适的，我再给你…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只听得身旁“咶咚"一声头部被撞击后第二天头晕想呕吐是什么原因，回头一看：瑞芹歪躺在地上。半晌，才渐渐地蒙住眼，下巴挂着两滴汗水。

〝你怎样啦？”姐姐关心地问。

〝—阵头痛，就哪些也不晓得了。”她喃喃说道。

自此，她又添了一个头痛的毛病，动不动就“晕倒”。

五月底，交通队请她去申领肇事后的善后事宜。妈妈陪她一起去。

〝这次事故，车辆车主应负主要责任，而且，你还有一定责任。”见她点了点头，交通警又往前说：〝前一段时间的医药费、营养费由电厂全部承当。目前再给你一百块钱，作为将来的医疗费，这事情即使了。你有意见吗？”

"行，没意见。”瑞芹很爽快地答应了。

在电厂用车把他们送回去的途中，她心中盘算起得失来了，“脑震荡，之后不能劳动怎样办？〝，“警察会不会怪罪车主？”她又倍感一阵头晕，肩膀逐渐往坐位下溜。

车上的人们发觉她的神色不对，眼睛发直，赶紧过去扶她。她却用力把人一推，将手里拿的手帕撕得一条条的，乱蹬乱踹，咬人，不断地骂“臭警官”……她被送到精神病院来了。

这是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情。十月初的两天晚上，当我进病床看这个新收过来的患者时，她正躺在地上打滚，嘴巴骂骂咧咧：“臭警官”、“臭卖饭的”……我没有理她。过了一阵子，她渐渐地安静了一些。

“你今天怎样啦？”我问。

“头晕的毛病又犯了。是骨折后遗症。”她有气乏力地回答。

我记得，她在病床里住了两个礼拜左右，非常挑剔，不讲道理，稍不顺心就大吵大闹。有一次，非说护士对她照料不周到，而将一袋洗澡膏吃下。之后，又怕会真的挂掉，啼哭大喊，要大夫快点救她。住院的时侯，情绪稳定了一些，可呕吐、头晕仍然如昔⋯

上个月，她带着一个七岁的儿子又来看急诊，告诉我，她早已离婚了，有两个儿子，但是很多年来，病仍不见轻。她跑遍了几个地方的大诊所，做了许许多多的检测和医治，都是由电厂支付医药开销和旅费。电厂定期交给她一些经济上的赔款，以填补她不能正常上工的损失。

听了她的一席话，我内心感触万分：事故没有导致她身体上的残废，而事故后处理得不恰当，却导致她心理异常，给社会带给历时十几年的负担。再这么下来，何日才是个头呢？

注：内容引自杨华渝《癫狂酒醒》，仅供学习交流，版权归原作者所有，侵删